“不好。”盼青尚未明白,许长菱的“不好”指的是什么,但她没有问,只是收回手笑了一笑,转头看向车窗外,高楼和车流、街灯与行人,正经过彼此地经过。她只想潜渊,再让自己好好冷静一下。然而许长菱边开车边接着追问:“为什么不问?”“我……即便不知道也很好。”盼青真正想回答,让她先逃避最好。直到经停在一处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,许长菱抽空地伸出右手握住盼青的手。盼青心下一惊,反射性地想抽走,却被许长菱握得紧,温度也渐渐裹挟再缠绕在一起,让她不由得放了松,指甲没有再掐进掌心里,转而左手被顺势地相扣住,压在她的手上。原来许长菱早就发现了。盼青看向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的许长菱,他目视着路前的红灯,地段喧嚣繁华,周身遍布了商场与公司,车前的行人往来如池鱼。许长菱没有看向她,却能够觉察到的,沉声开口道:“阿青,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,也许未来我也会是阿青。”话音刚刚落下,许长菱就收回手握住方向盘专心开车了。红灯变绿了。盼青收回目光,出神地看着被他握过的手,掌心上的痕迹渐淡了。那句话,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心上,连同哀伤也渐被抹去了。许长菱并不否认她的情感,也不决绝这一天的来临。不算释怀,也称不上耿耿于怀,这个回答是盼青意料之外的,但盼青觉得胜过许多也已足够。踏入河流的她,不必再求剑,本就应别管生前身后,别问是劫是缘。“主人,去我家吧。”“我还想带小猫去取礼物。”许长菱转动方向盘的手明显地一滞,他还没有去过盼青的家,“我早上走得太急,忘记带在身边了,也不想让助理替我拿来。”“上一次是因为主人消失了太久,这一次是因为什么呢?”“临时被邀请去国外筹备一场音乐会,离开了一个多月,所以回来后就给小猫向自己赎罪了。”盼青彻悟状地点点头,其实她已经不在意了,只是没想到许长菱会主动告诉她,又想到他摆放在家里的乐器,脑海中不由得描摹出他演奏的轮廓,却是无声的。能够好奇的东西有许多,譬如,是哪一个国家?是怎样的音乐会……但她没有接着问下去,只留这一汐潮水翻涌在心,却说:“那我怎么还得尽?”。像是自顾自地。许长菱没有回答,将车上显示屏的导航改成了盼青家的地址。驶出市中心以后,脱去了喧嚣,昏黄的灯光下不见行人了,盼青想起那一个雨夜,去见他的路上几近是这一副光景。却当脑海中的夜雨映照到眼前,盼青不由得脱口而出:“啊……下雨了。”以为做梦。她伸出指尖去捕捉雨水流下的痕迹,在车窗上留下指纹。许长菱也向车窗外看了一眼,却看的是一侧的副驾驶,调高了车内的温度后才回答:“阿青,我不需要你还给我。我的所做都随心。”最后一句话被雨声盖住了,盼青回味过来,好像走到了地尽头。……“主人,下了好大的雨呢?可以送我回家吗?”“我们的实践已经结束了,请不要在外随意称呼主人。我还有事,送不了你。”“哦……好吧。”盼青失落地垂了眸,以为撒了娇他会心软。没想到许长菱“嗯”了一声,就坐上了助理开来的车,留她孑然一身。车扬长而去了,隐入倾城的雨里,盼青才收回心思,心底连连喟叹好无情的男人。第二次,盼青听话了。和许长菱从酒店里出来,还在电梯里,她向他身旁靠近了一步,悄悄说了声“拜拜”,接着抢在他面前,先出了电梯。没想到快步走到酒店门口,隔着旋转的玻璃门,就看到了白雾似的雨。走出去了,稍不注意,雨水便淋漓泼身,盼青不由“嘶”了一声,后退了几步也来不及躲,鞋子已经湿了。而正停在门前的又是来接主人的车,近在眼前,却有些无望。许长菱随后跟了上来,正好盼青在做着心理准备,深吸了一口,一不做二不休地走进了雨里。许长菱确实没想到,一时也怔住了。“好大的雨!我下次出门一定带伞!”盼青一边下定某一种来不及的决心,一边寻找可以避雨的檐下。“跟上她,让她上车。”许长菱上才坐进车里,立刻对司机开口,跟随的视线直到盼青上了车。明明酒店离地铁站只有两分钟,盼青却觉得跋涉了一个世纪。忽然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挡在她身前,雨声也被隔绝在了伞外,她从身后的淋漓收回目光,以为是某一个男人对她天可怜见,却听见男人对她说道:“小姐,许先生请您上车。”“许先生……?”平时明里暗里都喜欢叫许长菱为主人,盼青一时反应不过来哪位许先生,也许是被雨淋透了,愣了须臾才记起来,是她那位有情又无情的主人。盼青全身湿透地坐进了车里,忍着屁股一阵疼痛地朝一旁的人说了声“谢谢”。许长菱仍旧看着手机屏幕,没有抬头地“嗯”了一声。前面的司机问起盼青住在哪里。盼青倾身报了一个地址。之后开启了漫长的静谧。盼青不敢乱动,借着拨弄额前乱掉的发,窥看了一眼车顶,这好像叫什么劳斯莱斯幻影。随后她便一直看向车窗外,任千思万绪明了又灭、离了又合,回过神来反而汇成一句“感觉不如坐地铁”,下一刻又变成“果然山猪吃不了细糠”。盼青从背包里拿出手机,正好听见许长菱手机熄屏的声音。她免不了又窥看一眼,许长菱交迭着腿,右手支起下巴看向了窗外。悦目赏心,却不真实。盼青想到脂砚斋里的脂批,心下也蘸了朱红